日本海島義工記
香港人熱愛「返鄉下」,但你又有沒有試過在日本做義工、看展覽?
筆者最近以義工身份,參加了世博隔壁(隔了個海)的瀨戶內國際藝術祭。瀨戶內國際藝術祭始於2010年,這個三年一度、遍佈十多個島嶼的藝術節以「海之復權」為主題,試圖透過藝術創作回應瀨戶內海人口老化、社區衰亡等問題,激發島嶼之間的交流和整個地域的活力。不少藝術家會長期駐留於島上,甚至與當地居民共同創作,或以島嶼歷史或廢棄建築為題,發展出與場地深度結合的作品。這種藝術展與我們在城市中習慣的「快閃展覽」大異其趣,更像是一場慢火細煮的地方更新計劃。
筆者今次的任務是在各島作品擔任「受付」(即接待處工作),負責早上開門前的作品點檢、檢查門票、人流管制、作品介紹等工作。第一日的當值地點是位於小豆島山區的《Reverberations 殘響~岡八水車》。藝術家將曾祖父岡八治郎以前用作晾曬素麵的木箱、製麵/製粉道具、舊農具等改造為敲擊樂器裝置,設計出不同節奏和質感的聲響,在屋內循環播放。作品設於曾祖父曾經居住的120年歷史舊木屋中,附近只有零星的梯田和農地,間中可見農夫插秧,悠閒非常。如此僻靜的地點若非藝術祭,應該幾乎不會有外人來探訪。筆者坐在屋外的接待處,空閒時還與搭檔的日本大叔談了好幾個鐘頭。談起香港,他就回憶當年日資在香港大量投資時經常出差香港,最難忘的是在啟德機場降落時的驚險經歷,令生於赤鱲角機場時代的筆者感到非常奇妙——異地的陌生人竟然補充了我對自己城市缺失的記憶。
筆者趁午休空檔走訪了不遠處位於中山千枚田的另一件作品——台灣藝術家王文志的《擁抱小豆島》。王文志自第一屆藝術祭開始,每次都在小豆島同一地點製作作品,從不缺席,這次也不例外地獻上他的第六代作品。王與台灣團隊、藝術祭義工及島民等合作,運用取自島上的約四千根竹子,在四十日間建成一座附有長廊的大型穹頂建築。中午烈日當空,走進竹編結構下,微風穿過竹縫,四周被綠意盎然的山谷與潺潺溪流環抱,讓人瞬時體驗到何謂「心靜自然涼」。
第二日則轉到面積較小的男木島,負責《Akinorium》作品。作品由樹葉、片瓦、當地竹片等自然材料構成,設計出聲響和光影演出。此島作品多集中於山坡小徑之間的舊屋,遊人需要在炎夏中沿斜坡不斷上落,確實有點累人,但也因此能發現不少可愛角落。途中一間食堂以當地的食材製作漢堡包,實行「地產地消」(當地生產、當地消費),而且景色開揚,吸引不少遊人在此休息。結束當日工作後,一眾義工在碼頭揮動旗幟送別最後一班渡輪上的遊客。在旗海飄揚的那一刻,筆者突然有種微妙的反轉感:平日是被告別的遊客,如今居然成為了送別客人的一方(雖然義工乘搭的快船比遊客更早回到高松,有點搞笑)。
擔任藝術祭義工並無酬勞,午餐亦需自費處理,不過主辦單位在高松包下了老旅館作義工宿舍用。宿舍房間不大,要和不同人part房,並共享廚房和浴室。但正因如此,義工之間反而更容易打成一片。晚上大家一邊煮飯、一邊交流當日見聞,熟絡的更會相約在休息日一起出遊,令筆者久違地有種像學生時期參加夏令營的感覺。大部分義工都會逗留一兩星期或以上,筆者因日程問題只能短暫逗留,但也充分感受到大家的熱情。
唯一要注意的是,雖然義工團體表示不懂日文也可以報名,但實際上大部分遊客是只能說日文的日本人,如果義工不懂日文確實會產生溝通障礙。此外,義工需於每朝七點到碼頭集合參加早會,再把握坐船的短時間熟讀作品手冊,並在每日結束前回到辦公室完成點算、寫報告書、匯報等行政工作,對不熟悉或不喜歡日本職場文化的人來說,可能會感到不習慣。
瀨戶內國際藝術祭的價值,其實已經遠超展品本身。對當地而言,它是一種重塑地方的方式——這些年來,藝術祭已逐漸改變了島嶼的風貌。筆者在小豆島當值時,便遇上幾位來自歐美的新島民一盡「地主之誼」,帶着外國朋友到處遊覽。在人口嚴重老化、青年外流的瀨戶內海各島,藝術祭帶來了寶貴的人流、商機與故事。縱然藝術祭未必是對當地各種社會問題的答案,但可算是起到了喚起話題的作用。對遊客和義工而言,它也是一場減速旅程,讓人有機會跳出都市的急促節奏,重新思考自己與土地、與藝術、與人之間的關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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瀨戶內國際藝術祭 @setouchi_triennale
日期|夏季會期:即日起至2025年8月31日;秋季會期:2025年10月3日至11月9日
地點|日本香川縣、岡山縣各處;大部分會場可從高松港乘船前往
門票|4500日圓起(15歲以下兒童免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