：「我的世界很黑，身外有身，每層都有保護，穿梭於每一個時間季度。」
近月看了由本地舞團綽舞場聯乘樂團Asiartic Camerata的藝術舞蹈表演「再見．四季」，讓我想起西方文學的《失樂園》。此書內容描述墮落天使從對神的反叛失敗後重新振作。在思考主題時有種莫名的悲傷，過盡四季千帆後，只有時間在坦白。置放「再見．四季」在失樂園中來理解，能更好地看見神性與人性掙扎的異象。
走進四季失樂園，真正的天使沒有性別之分，他們可自由幻化成男性或女性，也可兼具兩種性別，因為他們的本質既柔軟而純粹，不需依靠肢體骨骼來撐托延展，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與身分任意變形，於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。雙人舞人以亞當亞當為名扣上生命交疊的雙重旋律，生命間的權力關係不斷改變與對調，當其中一位為支配者，另一位則是臣服者，如鐘擺之永恆擺盪，時間畢竟還是在流淌，體內骨頭磨擦的聲音，雙腿麻痹化成兩捆拉長的粗樹根，囚禁於軀體之內、雕塑之內、顏料之內，以不動如山作為當下生命律動的封印，直至有好奇的眼睛落在他們身上才可以獲得釋放。表演者與觀者需要互動，表演者還在進行中，只要能穿透浮沙煙霧，就能穿越妄想與理想的邊界。
鋼管舞人在舉行西西弗斯的神性循環儀式，每天被懲罰於陰間把巨石滾上山，巨石到達山巔又會滾回山腳，如此來回復返，永劫回歸。在時間的維度中去掉徹底的夢幻，也無所謂真實，返回原地，其實是一個不曾離開又無可折返的地方，在一段永不能復返的時光，轉化為空間的思念，回到生命的序幕。來到四季失樂園觀看的人，大概都希望尋找一片失落的記憶方塊。但在記憶與纏綿之間，大部分人，如果可以，忘卻更好。因為這個年頭，記憶顯得廉價，誠心尋找記憶的人也並不多，皆因在循環儀式中一切的擁有，也是消失的開端。
臉具巫人是瘋子、偏執狂者、濁世所不容者，他們膜拜時間，卻同樣無力改變造物者的創造，讓人在四季失樂園中徒勞無功、無止境的工作，再多的獻祭也無從打破宿命。獨舞人置於臉具人之後，在人煙不至、寸草不生、荒涼無容身之所，因為無處遁逃，又永遠逃逸。存在的時候不覺，消失又縈繞不散，在徹底幻滅時又永遠存在，陽光吞噬，黑夜也始終不曾消失，散落於所有陰暗的角落。惟獨夢是記憶的秘密，卻同樣是所有記憶的牢房，四季失樂園是一所療養院，他們可以留下來，尋求失落的東西。尋找必可尋見；叩門，必獲應門，這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巫術，但在成為巫人之前的記憶必須復歸為零，鋪天蓋地化成每一片灰燼。
四季不過是一個盛載時間和生命的概念，無論快樂與悲傷萬物終究會回歸虛空和寂靜。四季失落園中沒有時鐘，沒有滴滴答答的聲音來算計生命，人類對時間意識回復到還未精準的分針秒針切割成碎片。「再見．四季」給觀眾的啟示也許是穿透了時間和生命的本質之後，體悟人生而為人的渺小，方才得以超越。做不到一顆星，或者可以做一顆微塵，星也有暗啞的時候，而微塵偶爾在黑色羽毛迴盪中閃爍著自由幻夢，墜落無聲，過程沉靜而不喧嘩，優雅是永恆的尊嚴。因此時間只像一片悠悠長河，然而，日出日落，潮漲潮退，四季交換，總還可以意識時光心流在滾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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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#excohk_評論】【#excohk_劇場】
「再見．四季」舞蹈表演
日期｜2024年3月15-16日 （已完結）
地點｜上環文娛中心劇場
圖片來源｜Beyond Dance Theatre @bdtheater.h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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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：#excohk_tszman
編：#excohk_sa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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